年少时接触的送别总是诗意的,捎段柳枝,就生了留的念想。奏首笛曲,便载着离的无奈。可当下,当我目送母亲离开,目光围着她走入候车室的背景打转,才硬生生地感受到送别的沉重。年少,我从来都不懂送别的含义。年轻时,母亲也总是奔波在路上。她早早在广州工作。后来嫁到北方,成为一只候鸟,年年南北往返。小时候,我总是紧紧牵着她的衣角,在奔腾的绿皮火车和大巴车上既新鲜又畏惧地打量着生动的世界,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新鲜的话题和母亲分享。如今,母亲很久没有出远门了。她总说,人到中年,总会被很多事情绊着,加之疫情影响,回南方已经越发成为奢望。然而,这次回去却变成了必需,因为外公生病了。视频上,外公已经十分消瘦,精神状态也很糟糕。确定下来的手术时间,加快了母亲的行程安排,母亲定于当晚就动身出发。这次,我要送她离开。但我没想到,一切仿佛都颠倒了。地铁上,她仿佛对每个人都充满着兴趣,甚至目光紧紧盯着对面一位男士,和我细声讨论他“潮流”的穿戴。高铁站前,她向我炫耀着最近新买的小皮鞋,金属纽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。进站时,她在我的帮助下打开健康码,略显紧张地进行着人脸识别。对我来说,这是一次平凡普通的行程,但在母亲眼里却变得饶有趣味。
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,目送母亲随着人群走进候车室。我猛然想起,以往,母亲每次送我出门,总是看着我的背景渐行渐远。此刻,她是否会想到,当时那个紧紧依偎着她的小女孩,也在长大,慢慢地成为她紧紧依偎的牵挂呢?犹记得,龙应台在《目送》中写道,所谓父女母子之间的缘分就是在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,而孩子用背影告诉你:不必追。我曾经深以为然,认为父母只应看着孩子背景送别离开。然而,随着年岁渐长,我才猛然发现,所谓父母子女一场,原来从不应是父母在原地等待,默默送别。角色做个转变又何妨呢?